医道

《古今医统大全》书籍目录

古医十四科中有脾胃科,而今亡之矣。《道藏经》中颇有是说,自宋元以来止用十三科。考医政,其一为风科,次伤寒科,次大方脉科,次小方脉科,次妇人胎产科,次针灸科,次眼科,次咽喉口齿科,次疮疡科,(即今之外科。)次正骨科,次金镞科,次养生科,(即今修养家导引按摩咽纳是也。)次祝由科。(经曰∶移精变气者,可祝由而已。即今符咒禳祷道教是也。)国朝亦惟取十三科而已,其脾胃一科终莫之续。元李杲着《脾胃论》,极其精详,但不言十四科之阙此,不知其得旧本而加己意,抑尽为创着而得上古之同然欤?是诚医道之大幸也。

甫观今世医者,多不工于脾胃,只用反治之法攻击疾病,以治其标,惟知以寒治热,以热治寒,以通治塞,以塞治通而已。有寒因寒用,热因热用,通因通用,塞因塞用,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,所谓从治之法,则漠然无所知也。及致脾胃损伤,犹不加察,元气一坏,变证多端。如脾虚气短不能以续,变而似喘促,医尚用降气定喘之药;如脾虚卫气不行,变而为浮肿,医尚用耗气利水之药;如脾虚郁滞,变而作寒热,医尚谓外感,用发散之药,大段类此。虚而益虚,直以气尽身亡,始用人参汤附子汤灌之于殒绝之后,岂有能生之理乎?自今观之,不足者十常八九,况其时势,竞驰驱于名利之途,劳思伤脾而致病者居其大半。若体实而竟为风寒暑湿之邪袭,则惟攻之而即愈者亦不多见矣。此故中医治之易成功也。及遇脾胃虚而致风寒暑湿之邪袭,同体实者而施治之,则大有间然者矣。攻之不已,则曰药不瞑眩,厥疾弗瘳,必大攻之,脾胃益伤而疾愈笃;技穷无措,则曰难医。时弊如斯,曷可胜纪?要皆不知本之故也。经曰∶得谷者生,失谷者亡。又曰∶有胃气者生,无胃气者死。然则胃气谷气得非人身之本欤?

凡为医者须略通古今,粗守仁义,绝驰骛利名之心,专博施救援之志。如此则心识自明,神物来相,又何戚戚沽名,龊龊求利也?如不然,则曷止姜抚沽誉之惭逮,华佗之矜能受戮乎?

五经四部,军国礼服,若讲用乖越者,止于事迹非宜耳。至于汤药一物,少有乖谬,便性命及之。千乘之君、百金之长,可不深思戒慎耶?昔许太子侍药不尝,加以杀君之罪;季康子馈药,仲尼有未达之辞,知其医药之不可轻也。晋时才人欲刊正《周易》,及诸药方,先与祖讷共论辩释。经典纵有异同,不足以伤风教,至于汤药,小小不达,便致寿夭所由,则后人受弊不少,何可轻以裁断?祖之此言可为仁识,足为龟鉴矣。(《医说》)

呜呼!医其难言乎!人之生也,与天地之气相为流通。养之得其道,则百顺集,百邪去;苟失其养,内伤于七情,外感于六气而疾生焉。医者从而治之,必察其根本枝末。其实也,从而损之;其虚也,从而益之。阴平阳秘,自适厥中。粗工或昧乎此,实实虚虚,损不足而益有余,病之能起者鲜矣。此其难,一也。

气血之运必有以疏载之。左右手足各备阴阳者三。阳既有太、少矣,而又有阳明者何?取两阳合明之义也;阴既有太、少矣,而又有厥阴者何?取两阴交尽之义也。何经受病?宜用何剂治之?治之固不难,又当知有引经之药。能循此法,则无疾弗瘳矣。粗工不辨十二经而一概施之,譬犹罗雀于江,罾鱼于林,万一或幸而得之,岂理也哉?此其难,二也。

岁气有不同,攻治亦异其宜,曰升降,曰浮沉,吾则顺而承之;曰寒热,曰温凉,吾则逆而反之,庶几能全其天和而不致颠倒错谬。粗工则伥伥然当顺则反逆,当逆则反顺,如言人适野,不辨乎东西。此其难,三也。

病有寒热,热者当投凉,寒者宜剂之以温,此恒理也。然寒热之势方剧,而遽欲反之,必扦格而难入。热因热用,寒因寒用,其始则同,其终则异,庶几能成其功。粗工则不察而混治之。

此其难,四也。

药性有阴阳而不专于阴阳,有所谓阳中之阴、阴中之阳,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粗工则不核重轻而妄投之。此其难,五也。(《宋学士文集》)

《物理论》曰∶夫医者,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,非聪明达理不可任也,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。

是以古之用医,必选明良,其德能仁恕博爱,其智能宣畅曲解,能知天地神祗之次,能明性命吉凶之数,处虚实之分,定顺逆之节,原疾病之轻重,而量药剂之多少,贯微通幽,不失细少。如此乃谓良医,岂区区俗学能之哉?(《初学记》)

俗云∶明医不如时医,盖谓时医虽不读书明理,以其有时运造化,亦能侥效。常自云∶趁我十年时,有病早来医。又云∶饶你读熟王叔和,不如我见病证多。里谚有云∶左心小肠肝胆贤,时来每日有千钱。所谓明医不如时医,良以此也。《卫生宝鉴》所谓福医∶昔人病四肢困倦,躁热自汗气短,饮食少进,咳嗽痰涎,胸膈不利,大便秘,形羸,一岁更数医不愈。或曰∶某处有时医,虽不精方书,不明脉候,看证极多,治无不效。患者信而延治,及至,诊之曰∶此病食滞,予治之多矣。许必效,遂灸肺俞,药以蠲饮等丸并消导之剂,不数服,大便泻泄,加以腹痛,饮食不进而死。经曰∶形气不足,病气不足,阴阳俱不足,泻之则重不足。此阴阳俱弱,血气皆尽,补之惟恐不及,反以小毒之剂泻之,虚之又虚,损之又损,不死何待?

夫明医治病,先审岁运太过不及,察人形气勇怯之殊。病有虚实浅深,在脏在腑之别,治有缓急反正之异。孙真人云∶凡为大医先通儒书,然后熟解《内经素问》、《本草》,仲景、东垣诸书,方可以为大医治疗司命。如正五音者必取师旷之律吕,成方圆者法公输之规矩。五音方圆,特末技耳,尚取精于事者,况医为人之司命,不精则杀人。今之患者不达此理,委命于时医,亦犹自暴自弃甘于沟壑者,何异哉?(本集)

医为司命之寄,不可权饰妄造,所以医不三世,不服其药,九折臂者,乃成良医,盖谓学功精深故也。今之承藉者,多恃KT 名价,不能精心研习。京邑诸人皆尚声誉,不取实学,闻风竞奖。其新学该博而名称未播,以为始习,多不信用,委命虚名,良可惜也。(陶氏序)

支秉中曰∶昔越人因鲁公扈志强气弱,足于谋而寡于断,赵齐婴志弱气强,少于虑而伤于专,乃饮以药酒,易置二人之心,使俱为名士。予观今之求医者,率以有时名者为重,初不计其书之读不读,脉之明不明,谓之时医、福医、名医。一承权贵所举,辄凭治疗,虽杀其身委命无怨。

故为医者往往奔走权门,谄容卑态以求荐,网利沽名,知者笑议,仁心仁闻毫蔑有也。安得饮以药酒而俱易其心乎?

医之为道,由来尚矣。原百病之起愈,本乎黄帝∶辨百药之味性,本乎神农;汤液则本乎伊芳尹。此三圣人者,拯黎元之疾苦,赞天地之生育,其有功于万世大矣。万世之下,深于此道者,是亦圣人之徒也。贾谊曰∶古之至人,不居朝廷,必隐于医卜。孰谓方技之士岂无豪杰者哉?

(《续医说》)

《论语》曰∶人而无恒,不可以作巫医。孔子叹人不可以无恒而善,其言之有理。朱子注云∶巫所以交鬼神,医所以寄死生。歧而二之,似未当也。夫医之为道,始于神农,阐于黄帝,按某病用某药,着有《内经素问》,所谓圣人坟典之书,以援民命,安可与巫觋之流同日而语耶?但学医者有精粗不同,故名因之有异。精于医者曰明医,善于医者曰良医,寿君保相曰国医,粗工昧理曰庸医,击鼓舞趋,祈禳疾病曰巫医。(以巫而替医,故曰巫医也。)是则巫觋之徒,不知医药之理者也。

故南人谓之巫医者,此也。今世谓之端公太保,又称为夜行卜士,北方名之师婆。虽是一切虚诞之辈,则亦不可以无恒也,矧他乎?

陆宣公在忠州裒方书以度日,非特假此以避祸,盖君子之存心,无所不用其志也。前辈名士,往往能医,非止卫生,亦可及物,而今人反耻言之。近时士大夫家藏方或集验方,流布甚广,皆仁人之用心。《本事单方》近已刻于四明,及本朝诸公文集杂说中,名方尚多,未有见类而传之者。予屡欲为之,恨藏书不广。倘有能因予言集以传于人,亦济物之一端也。(《医说》)

宋·吕诲上神宗疏云∶臣本无宿疾,偶值医者用术乖方,殊不知脉候有虚实,阴阳有逆顺,治疗有标本,用药有先后,妄投汤剂,率意任情,差之指下,祸延四肢, 危心腹之变。虽以身疾喻朝政,深切医之弊也,有生而业医者,可不为之戒哉?(《通鉴》)

治天下其犹医乎?医切脉以知证,审证以为方。证有阴阳虚实,脉有浮沉细大,而方有补泻针灼汤剂之宜,参苓姜桂硝黄之药,随其人之病而施焉。当则生,不当则死矣。是故知证知脉而不善为方,非医也。虽有扁鹊之识,徒哓哓而无用。不知证,不知脉,道听途说以为方,语人曰∶我能医,是贼天下者也。故治乱,证也;纪纲,脉也;道德刑政,方与法也;人才,药也。夏之政尚忠,殷乘其弊而救之以质;殷之政尚质,周乘其弊而救之以文。秦用酷刑苛法以箝天下,天下苦之;而汉乘之以宽大,守之以宁壹。其方与证对,其用药也无舛,天下之病有不瘳者鲜矣。

又曰∶一指之寒弗燠,则及于手足,一手足之寒弗燠,则困于四体。气脉之相贯也,忽于微而至大。故疾病之中人也,始于一腠理之不知,或知而惑之也,遂至于大而不可救以死,不亦悲夫!

噫!若郁离子者,可谓深得医之情矣。

庆历中有进士沈常,为人廉洁方直,性寡合。后进多有推服,未尝省荐。每自叹曰∶吾老倒场屋,尚未免穷困,岂不知天命也?乃入京师,别谋生计。因游看至东华门,偶见数朝士,跃马挥鞭,从者雄盛。询之市人∶何官位也?人曰∶翰林医官也。常又叹曰∶吾穷孔圣之道,焉得不及知甘草大黄之辈也?始有意学医。次见市廛贷药者,巧言艰苦,复又耻为,疑贰不决。与同人共议曰∶吾辈学则穷达方书,师必趋事名公,真非常流也。是时医官赵从古为太医医师,常辄以长书请见。从古迎候,非谓轻怠。常曰∶此来穷蹇之人,因同人相勉令学医。闻君名公也,故来师问。从古曰∶医术比之儒业,固其次也。盖动关性命,非谓等闲。学人若非性好专志,难臻其妙。足下既言穷蹇,是志未得遂,复却学医,深恐郁滞之性,未能精研。常愠色曰∶吾虽穷蹇,乃自服儒,读孔孟之书,粗识历代君臣治国之道。今徒志学伎术,岂为高艺?

从古曰∶恐非浅尝能矣。未谕上古三皇医教且勿论如汉之张仲景、晋之葛洪、齐之褚澄、梁之陶隐居,非不服儒有才行辈。吾闻儒识礼义,医知损益。礼义之不修,唯昧孔孟之教;损益之不分,最害命之至,岂可轻哉?

医为儒者之一事,不知何代而两途之。父母至亲者有疾而委之他人,俾他人之无亲者反操父母之死生。一有误谬,则终身不复。平日以仁推于人者,独不能以仁推于父母乎?故于仁缺。朋友以义合,故赴其难,难虽水火兵革弗顾;故周其急,急虽金玉粟帛弗吝。或疾则曰素不审。他者曰甲审,遂求甲者;渠曰乙审,又更乙者,纷纷错扰,竟不能辨。此徒能周赴于疮痍,而不能携友于死生也,故于义缺。己身以爱为主,饮食滋味必欲美也,衣服玩好必欲佳也,嗣上续下不敢轻也;疾至而不识,任之妇人女子也,任之宗戚朋友也,任之狂巫瞽卜也,至危犹不能辨药误病焉也,故于知缺。夫五常之中,三缺而不备,故为儒者不可不兼夫医也,故曰∶医为儒者之一事。(《原机启微·序》)

金华戴叔能曰∶医以活人为务,与吾儒道最切近。自《唐书》列之技艺,而吾儒不屑为之。

世之习医者,不过诵一家之成说,守一定之方,以幸病之偶中,不复深探远索,上求圣贤之意,以明夫阴阳造化之会归,又不能博极群书,采择众议,以资论治之权变,甚者至于屏弃古方,附会臆见,展转以相迷,而其为患不少矣。是岂圣贤慈惠生民之盛意哉?(《九灵山房集》)

伤寒、内伤、妇女、小儿,皆医者通习也,不知何代而各科之。今世指某曰专某科,复指某者曰兼某科,又指某者曰非某科。殊不知古有扁鹊者,过邯郸贵妇女则为女医,过雒阳闻周人爱老人即为耳目痹医,入咸阳闻秦人爱小儿即为小儿医,随俗为变,曾不分异而为治也。既曰医药,则皆一理贯通,又云此长彼短,亦不善于穷理者也。

王忠文公云∶李明之弟子多在中州,独刘守真之学传之荆山浮图师,师至江南传之宋中人罗知悌,而南方之医皆宗之矣。及国朝天下之言医者非刘氏之学弗道也。刘李之法虽攻补不同,会而通之,随证而用之,不行其存乎?吴中称良医师,则以能持东垣者谓之王道,持张刘者谓之伯道。噫!尧舜以揖让,汤武以干戈,苟合道济世,何必曰同?吾尝病世之专于攻伐者,邪气未退而真气先萦然矣;专于补养者,或致气道壅塞,为祸不少,正气未复而邪气愈炽矣。古人有云∶药贵合宜,法当应变。泥其常者,人参反以杀人;通其变者,乌头可以活命。孙真人所谓随时增损,物无定方,真知言哉!(《续医说》)

今世之业医者,挟技以诊疗则有之矣,求其从师以讲习者何鲜也?我太祖内设太医院,外设府州县医学。医而以学为名,盖欲聚其人以 ,学既成功而试之,然后授以一方卫生之任,由是进之为国医,其嘉惠天下生民也至矣。某尝考成周所以谓之医师,国朝所以立为医学之故,精择使判以上官,聚天下习医者,俾其教之养之,读轩岐之书,研张李之技,试之通而后授之职,因其长而专其业,稽其事以制其禄,则天下之人皆无天阏之患而跻仁寿之域矣。是以医为王政之一端也。(《大学衍义补》)

医之为道,非精不能明其理,非博不能至其约。是故前人立教,必使之先读儒书,明《易》理,《素》《难》《本草》《脉经》而不少略者,何也?盖非《四书》无以通义理之精微,非《易》无以知阴阳之消长,非《素问》无以识病,非《本草》无以识药,非《脉经》无以从诊候而知寒热虚实之证矣。故前此数者缺一不可。且人之生命至重,病之变化无穷;年有老幼,禀有浓薄,治分五方,令别四时;表里阴阳寒热须辨,脏腑经络气血宜分;六气之交伤,七情之妄发,运气变迁不常,制方缓急尤异。更复合其色脉,问其起居;证有相似,治实不同。圣贤示人,略举其端而已。后学必须会群书之长,参所见而施治之,然后为可。(《医学集成》)

扁鹊有言∶疾在腠理,熨 之所及;疾在血脉,针石之所及;其在肠胃,酒醪之所及。是针灸药三者得兼而后可与言医。可与言医者,斯周官之十全者也。曩武谬以活人之术止于药,故弃针与灸而莫之讲。每遇伤寒、热入血室、闪挫诸疾,非药饵所能愈而必俟夫刺者,则束手无策,自愧技穷。因悟治病犹对垒,攻守奇正,量敌而应者,将之良;针灸药因病而施治者,医之良也。

夫用药如用刑,误即便隔死生。然刑有司鞫成,然后议定,议定然后书罪。盖人命一死不可复生,故须如此详谨。用药亦然。今医者至病家,便以所见用药。若高医识病知脉,药相当,如此即应手作效。或庸下之流孟浪,乱施汤剂,逡巡便至危殆。如此杀人,何太容易?良由病家不善择医,平日未尝留心于医术也。可不慎哉!(《本草类方》)

世间多有病患亲友故旧交游来问疾,其人曾不经事,未读方书,自骋了了,诈作明能,谈说异端。或言是虚,或道是实,或云是风,是云是气。纷纷谬说,种种不同。破坏病患心意,不知孰是,迁延未就,时不待人。焰然致祸,各自走散。是须好人及好名医,识病深浅,探赜方书,博览古今,方可倚任,不尔,太误人事。(《千金方》)

相彼天下之人所重者生也,生之所系者医也,医之所原者理也。上古有黄帝岐伯扁鹊华佗,苏死更生醒魂夺命之术,以至三代而降,学是者疏莽聊略,不致精玄,时时有贼夫人者何也?盖于阴也而体之以阳,阳也而拟之以阴,虚也而推之以实,实也而度之以虚;外也而揣之以内,内也而像之以外;急也而料之以缓,缓也而亿之以急;进也而窥之以退,退也而探之以进。孟浪以诊其脉,浮浅以察其证,苍黄以稽其声,恍惚以征其色。所以颠倒施蒙聩之工,舛差用跣盲之药;斩绵绵未艾之年,绝婉婉方增之齿;俾含枉而下世,抱屈而归泉。天下之夭折者,诚为庶哉!

嗟嗟!医本活人,学之不精,反为夭折。(《刘党二书·序》)

医学贵精,不精则害人匪细。间有无知辈,窃世医之名,抄检成方,略记《难经》《脉诀》不过三者尽之,自信医学无难矣。此外惟修边幅,饰以衣骑,习以口给,谄媚豪门,巧彰虚誉,摇摇自满,适以骇俗。一遇识者洞见肺肝,掣肘莫能施其巧,犹面谀而背诽之。又讥同列看书访学,徒自劳苦。凡有治疗,率尔狂诞,妄投药剂。偶尔侥效,需索百端;凡有误伤,则曰尽命。

俗多习此为套,而曰医学无难,岂其然乎?于戏!而医日相流于弊矣,无怪乎缙绅先生之鄙贱矣。欲其有得真医亦寡矣。幸天道好生而恶杀,速昭其报施,庸横早亡,人皆目击。迩有士人被误药而立毙,家人讼之。法司拘而审,律不过笞罪,随释而驰归。未逾年被贼肢解而死,景非天道之报耶?小说嘲庸医早亡诗云∶不肖谁知假,贤良莫识真。

庸医不早死,误尽世间人。岂非天道恶之耶?故甫尝戒诸子弟∶医惟大道之奥,性命存焉。凡业者必要精心研究,以抵于极,毋谓易以欺人,惟图侥幸。道艺自精,必有知者,总不谋利于人,自有正谊在己。《易》曰∶积善积恶,殃庆各以其类至。安得谓不利乎?

陈汝中尝病脾胃郁火之证,求治于盛用美。诊其脉曰∶如此治可生,如彼治即死;如此治可以少生,如彼治可以速死。既而治之,汝中迟其效。或以浮屠善医荐者,汝中惑其说,遂求治。

饮其药,呕血一升遂死。噫!医以用药,药以攻病;病不能去而反以致死,则何以医药为哉?彼浮屠者乃庸妄人也,目不识医经,口不辨药性,指不察脉候;人之虚实,病之新久,一切置之不问,而惟毒药攻击之,其杀人盖亦多矣。予咎汝中之不善择医而致速死,特书此以为世轻服药者之戒。(《吴文定公家藏集》)

医以活人为心,故曰医仁术。有疾而求疗,不啻求救焚溺于水火也,医当仁慈之术,须披发撄冠而往救之可也。否则焦濡之祸及,宁为仁人之安忍乎?切有医者,乘人之急而诈取货财,是则孜孜为利,跖之徒也,岂仁术而然哉!比之作不善者尤甚也。天道岂不报之以殃乎!今见医家后裔多获余庆,荣擢高科。此天道果报之验,奚必计一时之利而戕贼夫仁义之心?甚与道术相反背,有乖生物之天理也。从事者可不鉴哉!(陆宣公论)

宣和间有一士人,抱病缠年,百治不瘥。有何澄者善医。其妻召至,引入密室,告之曰∶外家以良人抱疾日久,典卖殆尽,无以供医药,愿以身酬。澄正色曰∶娘子何以出此言?但放心,当为调治取效,切毋以此相污。不有人诛,必有鬼神谴责。未几,良人疾愈。何氏一夕梦入神祠,判官语之曰∶汝医药有功,不于艰急之际以色欲为贪。上帝令赐钱五万贯,官一员。未几月,东宫疾,国医不能治,有诏召草泽医。澄应诏进剂而愈,朝廷赐钱一如梦。(《医说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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